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言灾异疏淳祐七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九○
臣伏自丙午之夏被命造朝,今一年馀矣,所见灾异不可胜数。
惟岩廊之上宴安自如,而海内之人寒心已久。
五月不雨,旱暵为灾,河港断流,秧不入土。
既踰夏至,无望晚禾,纵有沾濡,仅洒尘壒。
最可怪者,闽中之水、江西之涝同此一时,而近畿诸郡乃以旱告。
上天仁爱之意,厥有攸在。
此非责躬修行之时乎?
此非下诏求言之时乎?
此非避殿减膳之时乎?
臣延颈企踵,以望此诏久矣,而九重深严,迄无声闻,臣工观望,亦失开陈。
但闻今日醮内庭,明日祷新宫,今日封神祠,明日迎佛像,倚靠于衲子,听命于黄冠,是皆无益之举。
所谓咸平明道熙宁绍兴淳熙求言之故事,迄不复讲,而专袭靖康不举行之失,以遏天下敢言之口。
此臣所以愤闷不平,激而为今日之疏也。
且今日之旱与庚子异。
庚子之旱,旱于秧苗已种之馀;
今日之旱,旱于秧苗未栽之际。
已种者尚犹有望,未栽者已无馀觊矣。
委之于天数之适然,可乎?
或曰桑林之祷,六事自责,是汤未尝有此失,特疑其词而逆致其防耳。
今宫中府中之事窒而不通,治内治外之政阙而不举,道揆轻而法守紊,刑罚滥而贪黩滋,则政之不节,有其实矣。
干戈征敛之重交困于民生,饥馑流徙之虞遍形于田里,鱼介劳而下多苦,鸿雁散而民未安,则民之失职已有其證矣。
内而邃馆增筑石山,外而新宫大展藩屏,降及侯王之邸第,争兴轮奂之斧斤,则宫室之崇,有其所矣。
权宠之地既窟令,请谒之门争求王圣,旁及嫔嫱之贵,亦多依托之私,则女谒之盛有其候矣。
货财多入于水衡,宝赂交通于禁密,力之大者可以营权位,力之微者可以鬻州符,则苞苴之行有其信矣。
谄渎相蒙于上下,奸谗交乱于爱憎,阴毒中人者力比于含沙,睢盱行世者工侔于鬼蜮,则谗夫之昌有其验矣。
而九五之尊,亢然居上,未闻出一言,下一诏,如桑林之所谓祷者其为亵天,不亦多乎?
臣应之曰,今日六事之失,其形已成矣。
臣民言之亦众矣,吾君之听亦玩矣。
与其铺陈旧失,以取吾君之玩,曷若于六事之外,求其近事之切于利害者而极言之,以冀吾君之一悟乎?
臣生长远方,赋性愚狷,其敢回隐,以负陛下隆天厚地之知?
请遂言其槩。
臣窃尝读《易》,至于《恒》,见天地万物之情,惟其常而已。
日月惟其常,故北夏南,朝震夕兑而能久照,不则不常其道矣。
四时惟其常,故兑,坎而能变化,不则不常其化矣。
圣人惟其常,故居上不骄,处柔不躁,顺动不失,守正不变,而能化成,不则不常其德矣。
常则久,反常则息;
常则善,反常则恶;
常则吉,反常则凶。
然则常之为道,其人君凝固善念之大机括乎。
陛下以至明至圣之资,临政愿治,于今二十有四年,阅天下之理不为不多,习国家之事不为不熟,发而为政,一一中节,布在天下,著在人心者,固不可以一二枚数。
然最其著见而关系甚大者,有三事焉。
正人,国之精神也。
陛下惩衰周监谤之失,垂情容纳,天下于是服陛下之量。
草茅,国之气脉也。
陛下惩孤秦贱士之失,推诚尊礼,天下于是服陛下之诚。
小民,国之大命也。
陛下惩潢池弄兵之失,加意抚绥,天下于是服陛下之仁。
夫三德者,天下之所仰望,以为平治者也。
而陛下勉焉,可谓大过人矣。
使行之力,守之笃,持之定,不间断焉以睽其常,不二三焉以窒其常,则终始如一,时乃日新,而常之功用凝矣。
然自去冬以迄于今,仅五阅月,而所为骤变,不类故常。
岂陛下于长久不变之义或未之思欤?
抑情意厌倦,易其旧而新是图,必尽弃平日之程度而不复存欤?
不然,何其变之倏,更之骤也。
正臣进者,治之表也。
往者柄臣类于千官百辟之中,择其踪迹诡秘、敢行不义,以为吾之役,与夫至庸极陋、贪懦无耻,决不至于妨吾之事者,而后用之于要津,由是人主不得闻天下之事,是非淆乱,无所不至矣。
比岁以来,此弊已革,所用之人率皆正直。
然以建议立论,謇謇谔谔,辄不为人所容,盖有厌而弃之者矣。
去腊二台谏之逐,󲦤绅愕眙,韦布嗟惜,往往私窃妄议,以为二臣所以获谴者,必其言宫庭幽隐之过也,必其言宦寺女谒之私情也,必其言君子小人之朋比也。
及退而考其所为,则为其议论久静而再言嵩之,为其弹劾甫息而又论陈韡
夫权奸接迹,表里为欺,论之诚是也。
今乃借中伤善类之名以逐之,而不顾其指挥之乘快也。
稽诸故典,唐介文彦博,斥去未久,旋复召用。
今嵩之已都书殿之荣,陈韡亦受元枢之命,而琰与昴英一斥五月,未闻有召用之期。
旌直言者,固如是耶?
此臣之所未喻也。
词臣之去,中外小大之臣相与惊疑,私窃妄议,以为词臣之所以径去者,必以其尝言天伦之不可昧也,必以其尝言台谏之不可逐也,又以其尝言新宫之不当建也。
今退而徐考其所为,则谓其请老非一章,求去凡十疏也。
夫重于起家,轻于去国,固臣子之高致也。
今预忧暑途之可畏而听其径归,姑徇人言之可畏而复预经幄,予夺轩轾见于思虑委折之馀,而狎侮娱嬉形于词意抑扬之表,待仁贤者,固如是耶?
此臣之所未喻也。
其他如王佖之直情径行,虽乏委曲,然他日之事,乃以南阳而获谴。
岁月既周,畀以远节,非特见天道之当复,亦可验圣心之易回也,而又屏之。
王爚守正不阿,虽少疏通,然龙翔之役,论谏甚力,其于圣德,所补不细。
今杜门求去,非特见去就之当然,抑亦见风操之不屈也,而遂逐之。
此陛下不以直臣视直臣,而锐于逐之,其失一也。
旱何为而不作耶?
议政乡校,郑国以昌。
策士大廷,汉室以治。
是士气不可一日不养也。
然所贵乎士者,以其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挟其所甚重而眇其所甚轻也,尊其所可贵而轻其所可贱也,岂区区富贵可得而轻重哉?
去岁四学之士,始也以敢言而蒙荣,终也以多言而蒙辱。
方其敢言也,孰不以青天白日为清明,凤凰麒麟为美瑞?
及其多言也,既以一试之饵诱之于前,复以不试之令制之于后,既驰骤之,复束缚之,既羁縻之,复簸弄之,一切以啖婴儿、御童仆者为一时之予夺,使患得患失而不敢言,钳口结舌而不复言。
意向之所之,甚于斧钺之诛,而一语之轻出,过于市朝之挞。
其为厌薄,不既多矣乎。
三岁取士,古制也。
举于乡,试于春官,覆试于有司,亲策于天子之庭,重事也。
方其始也,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
曰宾者,敬之至也。
及其终也,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而受之。
曰拜者,尊之至也。
夫宾之拜之,犹恐不敬,今济济锵锵,群然而来,而搜索挟书之令已拟其后矣。
夫挟书有禁,国之法也。
徇习于累年法制之宽,纵弛于一朝恩数之滥,陛下而有意更革之,则先期而致戒,三令而五申,夫孰不洗心涤虑,以应新令?
今告谕甫形,知闻未遍,一旦守阍之吏、禁卫之卒已得而孰何之,颠倒其衣裳,仳离其冠屦,诟骂之声不绝于口,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哗也。
掊击之势不绝于道,而士则乍入君门,不敢声也。
间有挺特之士,不受屈束,则相与仇视而姗笑之。
逆使鲠直之气沮抑而不得伸,缊蓄之胸迷惑而不得吐。
或畏惮而远遁,或惊疑而成疾,呜呼!
何其重不幸耶!
陛下二十四年之间,未尝有此举动。
今此手一滑,而僇辱至于如此,此陛下不以士类视士类,而轻于辱之,其失二也。
旱其有不作乎?
抚我则后,虐我则雠。
天畏棐忱,民情难保。
言民则至繁而易安,小民则至微而易动。
君臣之间,交相警告,使知邦之根本专在小民者,盖国家之亡不在大族,不在诸侯,不在奸雄盗贼,而止在于小民之身。
是天命未足为天命,而人心乃所以为天命也。
其所关系,岂小小哉。
近者因感生帝大兴土木,拓开辇路,增广祠庭,七八百家之居屋随手毁除,一万馀口之黔黎聚头嗟怨。
陛下虽捐水衡少府之积增直价,然都城之内人心皇皇,道路籍籍,咸谓陛下兴此不急之务,以毒我民。
彼其穷闾故屋,暑雨淋漓,曾不能以自覆,而陛下忍毁之乎?
败絮破衾,风雪凝冱,曾不能以自温,而陛下忍毁之乎?
隆寒皲瘃,坐须穷饿,曾不能以谷其腹,而陛下忍毁之乎?
陛下起自民间,其于民之疾苦,亦熟悉之矣,胡独于此而用其忍耶?
不宁惟是,毁室之谤未已,失带之事旋兴。
祖宗敷遗之宝,一旦失坠,陛下觉之,夫孰不以为当然?
掌宝玉者当诛而不诛,盗宝玉者当诛而未即诛,此国法之不可贳也。
而有司奉行过当,无故而估籍平民,乾没宝货者不可胜数。
市井之间,族谈聚议,皆谓某人已籍矣,某人已狱矣,所籍已踰所失矣。
夫平民见利而迁,初岂知其为宝玉大弓哉?
使其知之,何敢以一身轻冒法禁?
此其情亦可以阔略矣。
太祖皇帝谓「朕有三条带,汴河一条,惠民河一条,五丈河一条」。
今淮蜀之要地,祖宗之所宝也,陛下失其半,亦既累年矣,而不之问,顾乃因一带而扰害百姓耶?
甚为陛下惜此举措也。
秦揭竿之夫,起于闾戍之频仍;
唐天宝之盗,兴于百姓之嗟怨。
万事之得,或以一事之失而召怨;
万人之悦,或以一夫之怨而生乱。
此天下必然之理也。
今所失非一事,所怨非一夫,陛下而可以细微而忽之,至愚而目之乎?
此陛下不以小民视小民而锐于忽之,其失三也。
旱何为而不作乎?
夫一善之扬,可以顺天也。
今一失于简贤,而容受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顺天矣。
一俊之吁,可以事帝也。
今再失于辱士,而敬体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事帝矣。
一小民之安,可以永命也。
今三失于害民,而仁爱之德反其常,则非所以永命矣。
此旱之所应也。
人徒见陛下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失非一事,而不知上天自去腊以至于今兹,所应亦非一变,陛下不数月而见此三失于天下,上天不数月而见此数异于国中,一事失则一證见,一德亏则一变生,影响形声,其机甚捷,岂不大可畏哉!
虽然,三者之失固在陛下,而绳愆纠缪则在大臣。
古者大臣格君心,皆于过失未形之际,不待已形而后言也。
益之戒舜,则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是舜未尝有疑贰之事也。
召公之戒武王,则曰「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
武王未尝有狎侮之事也。
周公成王,则曰:「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
成王未尝有忽小人之事也。
未尝有此事,而二三大臣拳拳告其君若此,是敬其君而不忍置之于有过之地也。
今大臣以师臣之旧,居伯益、周、召之位,其可不使陛下为舜、武、成王之君耶?
然则欲改陛下之旧失,以起今日之新功,则大臣当斋戒沐浴,积其诚以告于陛下曰:宁考所以传位于陛下者,以陛下能敬贤,能礼士,能安民也。
前日不幸而有拒谏之事,又不幸而有辱士之言,又大不幸而有害民之举,若悔心一生,则前之所谓不幸者,皆如日月之食焉。
不然,臣亦末如之何矣。
陛下性高明,一闻此言,必翻然改悔,自圣衷,避殿减膳,诏天下臣民极言朝政之阙失。
然后宠章李于既斥之馀,礼多士于沮辱之馀,安百姓于离析之馀,使天下咸曰:「大哉王言」!
又曰:「一哉王心」!
则简贤之失转而为容受,慢士之辱转而为优礼,害民之举转而为安民。
二十四年曰量曰诚曰仁三者之德,复全于今日,而无骤反故常之讥矣。
天变其有不弭者欤?
《语》云:「法语之言,能无从乎?
改之为贵」。
惟陛下力行之。
圆峰道院祠堂记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八、《叠山集》卷七
非其鬼而祭,圣人不许。
祀非族,歆非类,神与民同归一愚。
上无祭法,下无祭义,难与众人言矣。
许真君立功江湖,建、邵境上民营道院于圆峰山,祠祭勤而诚,吾不知其故。
隐君魏公创祠堂一区,自有道院,大家小民相祠基,施财产、竹木瓦石,黄冠经始守灵𤨏,先后舍施。
有毫发勤劳于斯者必祭,朔望有斋馔,晨夕有香灯,如士大夫之奉家庙。
魏公属余记其事。
客或讥之曰:「人祀许真君,非古也。
以其驱龙蛇、逐厉鬼,有大造于民,精神在天,变化不可测。
时雨旸,救水旱,民祈祥远疾者应如响,祀之可矣,此祠无乃谄欤」?
余曰:不然。
而独不闻《盘庚》之书乎,曰「胥及逸勤,尔祖其从与享之」。
为人臣而勤于王家,先王必念之不忘,天子有大享,使之与享也。
曰「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继之曰「我先后绥乃祖乃父」。
为人臣而劳于王事,先王亦念之不忘,在天之灵亦不忍相舍也。
人有勤劳于神之宫室者,神其忘诸乎?
祭无小大,咸曰报本。
猫有功禾稼则迎,虎有功禾稼则迎,此人情忠厚之至。
祭有法有义,法否而义可,三代圣人不能禁之矣。
神有功于民则祀,民勤劳于神亦祀。
祠堂,季世之古道也,岂可以谄疑之哉?
吾因是重有感焉。
六、蓼失国,国人不自哀,而臧文仲哀之,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
吾考其时,皋陶伯益有,其后嬴为强诸侯,赵为晋世卿,终亦有国矣。
虽灭,皋陶祀未殄也。
臧文仲悲伤憯恻,如疾痛之切体肤。
使及见秦灭赵,楚灭嬴,其为皋陶哀当何如也?
文、武、成康之宗庙而尽为禾黍,东迁君相曾不动念,心摇摇而不忍去,天悠悠而不我知,一行役大夫之外无人矣。
《春秋》臣子宁无豺獭之心乎?
老子之学,尊其师,崇其教,能壮其宫室,又不忘先后勤劳之人。
为人臣而念君父,能以魏公之心为心,臧孙可无哀,《黍离》可不作,天下事何至如今日乎!
祠堂岁月皆不书,书其作事有古道,俾忠臣孝子闻之,纵无忿心,亦有愧色。
上山海经表 西汉末 · 刘歆
 出处:全汉文 卷四十
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臣秀、领校秘书言校秘书太常属臣望:所校《山海经》凡三十二篇,今定篇为一十八篇,已定。
《山海经》者,出于唐虞之际。
昔洪水洋溢,漫衍,中国民人失据,崎岖于邱陵,巢于树木。
鲧既无功,而帝尧使禹继之。
禹乘四载,随山刊木,定高山大川,益与伯翳主驱禽兽,命山川,类草木,别水土,四岳佐之,以周四方。
逮人迹之所希至,及舟舆之所罕到,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
禹别九州,任土作贡,而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皆圣贤之遗事,古文之著明者也。
其事质明有信。
孝武皇帝时,常有献异鸟者,食之百物,所不肯食,东方朔见之,言其鸟名,又言其所当食,如言。
何以知之,即《山海经》所出也。
孝宣皇帝时,击磻石于上郡,陷,得石室,其中有反缚盗械人。
时臣秀父向为谏议大夫,言此贰负之臣也。
诏问何以知之,亦以《山海经》对。
其文曰:「贰负杀穴契窳,帝乃梏之。
疏属之山,桎其右足,反缚两手」。
上大惊。
朝士由是多奇《山海经》者,文学大儒皆读学以为奇,可以考祯祥变怪之物,见远国异人之谣俗。
故《易》曰:「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乱也」。
博物之君子,其可不惑焉。
臣昧死谨上(宋本《山海经》,又《道藏》本。)
西京赋 东汉 · 张衡
 出处:全后汉文 卷五十二、文选卷二
凭虚公子者,心奓体忲,雅好博古,学乎旧史氏,是以多识前代之载。
言于安处先生曰:「夫人在阳时则舒,在阴时则惨,此牵乎天者也。
处沃土则逸,处瘠土则劳,此系乎地者也。
惨则鲜于驩,劳则褊于惠,能违之者寡矣。
小必有之,大亦宜然。
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兆人承上教以成俗。
化俗之本,有与推移。
何以覈诸?
秦据雍而彊,周即豫而弱。
高祖都西而泰,光武处东而约。
政之兴衰,恒由此作。
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
请为吾子陈之。
汉氏初都,在渭之涘。
秦里其朔,寔为咸阳
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
缀以二华,巨灵赑㞒明,高掌远蹠,以流河曲,厥迹犹存。
右有陇坻之隘,隔阂华戎。
岐梁汧雍,陈宝鸣鸡在焉。
于前则终南太一,隆崛崔崒隐辚郁律
连冈乎嶓冢,抱杜含鄠,欱沣吐镐,爰有蓝田珍玉,是之自出。
于后则高陵平原,据渭踞泾。
澶漫靡迤,作镇于近。
其远则九嵏甘泉,涸阴冱寒。
日北至而含冻,此焉清暑
尔乃广衍沃野,厥田上上,寔惟地之奥区神皋。
昔者大帝说秦缪公而觐之,飨以钧天广乐
帝有醉焉,乃为金策
锡用此土,而剪诸鹑首
是时也,并为彊国者有六,然而四海同宅西秦,岂不诡哉?
自我高祖之始入也,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
娄敬委辂,干非其议。
天启其心,人惎之谋。
及帝图时,意亦有虑乎神祇。
宜其可定以为天邑。
岂伊不虔思于天衢?
岂伊不怀归于枌榆?
天命不滔,畴敢以渝!
于是量径轮,考广袤。
城洫,营郭郛。
取殊裁于八都,岂启度于往旧?
乃览秦制,跨周法。
狭百堵之侧陋,增九筵之迫胁。
正紫宫于未央,表峣阙于阊阖。
疏龙首以抗殿,状巍峨以岌嶪。
亘雄虹之长梁,结棼橑以相接。
蒂倒茄于藻井,披红葩之狎猎。
饰华榱与璧珰,流景曜之韡晔。
雕楹玉磶,绣栭云楣。
三阶重轩,镂槛文㮰。
右平左墄,青琐丹墀。
刊层平堂,设切崖隒。
坻崿鳞眴,栈齴巉崄。
襄岸夷涂,脩路峻险。
重门袭固,奸宄是防。
仰福帝居,阳曜阴藏。
洪钟万钧,猛虡趪趪。
负笋业而馀怒,乃奋翅而腾骧。
朝堂承东,温调延北。
西有玉台,联以昆德。
嵯峨崨嶪,罔识所则。
若夫长年神仙,宣室玉堂。
麒麟朱鸟,龙兴含章。
譬众星之环极,叛赫戏以煇煌。
正殿路寝,用朝群辟。
大夏耽耽,九户开辟。
嘉木树庭,芳草如积。
高门有闶,列坐金狄。
内有常侍谒者,奉命当御。
兰台金马,递宿迭居。
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
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
徼道外周,千庐内附。
卫尉八屯,警夜巡昼。
植铩悬𤟢,用戒不虞。
后宫则昭阳飞翔,增成合驩
兰林披香,凤皇鸳鸾。
群窈窕之华丽,嗟内顾之所观。
故其馆室次舍,采饰纤缛。
裛以藻绣,文以朱绿。
翡翠火齐,络以美玉。
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
金戺玉阶,彤庭煇煇。
珊瑚琳碧,瓀珉璘彬。
珍物罗生,焕若昆崙。
虽厥裁之不广,侈靡踰乎至尊。
于是钩陈之外,阁道穹隆。
属长乐与明光,径北通乎桂宫。
命般尔之巧匠,尽变态乎其中。
后宫不移,乐不徙悬。
门卫供帐,官以物辨。
恣意所幸,下辇成燕。
穷年忘归,犹弗能遍。
瑰异日新,殚所未见。
帝王之神丽,惧尊卑之不殊。
虽斯宇之既坦,心犹凭而未摅。
思比象于紫微,恨阿房之不可庐。
覛往昔之遗馆,获林光于秦馀。
处甘泉之爽垲,乃隆崇而弘敷。
既新作于迎风,增露寒与储胥。
托乔基于山冈,直墆霓以高居。
通天訬以竦峙,径百常而茎擢。
上斑华以交纷,下刻峭其若削。
翔鶤仰而不逮,况青鸟与黄雀。
伏棂槛而頫听,闻雷霆之相激。
柏梁既灾,越巫陈方。
建章是经,用厌火祥。
营宇之制,事兼未央。
圜阙竦以造天,若双碣之相望。
凤骞翥于甍标,咸溯风而欲翔。
阊阖之内,别风嶕峣。
何工巧之瑰玮,交绮豁以疏寮。
干云雾而上达,状亭亭以苕苕。
神明崛其特起,井干叠而百增。
跱游极于浮柱,结重栾以相承。
累层构而遂隮,望北辰而高兴。
消雰埃于中宸,集重阳之清澄。
瞰宛虹之长鬐,察云师之所凭。
上飞闼而仰眺,正睹瑶光与玉绳。
将乍往而未半,怵悼慄而怂兢。
非都卢之轻趫,孰能超而究升?
馺娑骀荡,焘奡桔桀。
枍诣承光睽罛庨豁。
橧桴重棼,锷锷列列。
反宇业业,飞檐䡾䡾。
流景内照,引曜日月。
天梁之宫,寔开高闱。
旗不脱扃,结驷方蕲。
轹辐轻骛,容于一扉。
长廊广庑,途阁云蔓。
闬庭诡异,门千户万。
重闺幽闼,转相踰延。
望䆗窱以径廷,眇不知其所返。
既乃珍台蹇产以极壮,墱道逦倚以正东。
似阆风之遐坂,横西洫而绝金墉。
城尉不弛柝,而内外潜通。
前开唐中,弥望广潒。
顾临太液,沧池漭沆。
渐台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
清渊洋洋,神山峨峨。
列瀛洲与方丈,夹蓬莱而骈罗。
上林岑以垒嶵,下崭岩以岩龉。
长风激于别岛,起洪涛而扬波。
浸石菌于重涯,濯灵芝以朱柯。
海若游于玄渚,鲸鱼失流而蹉𧿶。
于是采少君之端信,庶栾大之贞固。
立脩茎之仙掌,承云表之清露。
屑琼蕊以朝飧,必性命之可度。
美往昔之松乔,要羡门乎天路。
想升龙于鼎湖,岂时俗之足慕?
若历世而长存,何遽营乎陵墓?
徒观其城郭之制,则旁开三门,参涂夷庭
方轨十二,街衢相经。
廛里端直,甍宇齐平。
北阙甲第,当道直启。
程巧致功,期不陁陊。
木衣绨锦,土被朱紫。
武库禁兵,设在兰锜。
匪石匪董,畴能宅此?
尔乃廓开九市,通阛带阓。
旗亭五重,俯察百隧。
周制大胥,今也惟尉。
瑰货方至,鸟集鳞萃。
鬻者兼赢,求者不匮。
尔乃商贾百族裨贩夫妇。
鬻良杂苦蚩眩边鄙。
何必昏于作劳,邪赢优而足恃。
彼肆人之男女,丽美奢乎许史。
若夫翁伯浊质张里之家。
击钟鼎食,连骑相过
东京公侯,壮何能加?
都邑游侠,张赵之伦。
齐志无忌,拟迹田文
轻死重气,结党连群
寔蕃有徒,其从如云。
茂陵之原,阳陵之朱。
趫悍虓豁,如虎如貙。
睚眦虿芥,尸僵路隅。
丞相欲以赎子罪,阳石污而公孙诛。
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
街谈巷议,弹射臧否
剖析毫釐,擘肌分理。
所好生毛羽,所恶成创痏。
郊甸之内,乡邑殷赈。
五都货殖,既迁既引。
商旅联槅,隐隐展展。
冠带交错,方辕接轸。
封畿千里,统以京尹
郡国宫馆,百四十五。
右极盩厔,并卷酆鄠。
左暨河华,遂至虢土。
上林禁苑,跨谷弥阜。
东至鼎湖,邪界细柳。
掩长杨而联五柞,绕黄山而款牛首。
缭垣绵联,四百馀里。
植物斯生,动物斯止。
众鸟翩翻,群兽𩣚騃。
散似惊波,聚以京峙。
伯益不能名,隶首不能纪。
林麓之饶,于何不有?
木则枞栝棕楠,梓棫楩枫
嘉卉灌丛,蔚若邓林。
郁蓊薆薱,橚爽櫹椮。
吐葩飏荣,布叶垂阴。
草则葴菅蒯,薇蕨荔苀。
王刍莔台,戎葵怀羊。
苯䔿蓬茸,弥皋被冈。
筱簜敷衍,编町成篁。
山谷原隰,泱漭无疆。
乃有昆明灵沼,黑水玄阯。
周以金堤,树以柳杞。
豫章珍馆,揭焉中峙
牵牛立其左,织女处其右。
日月于是乎出入,象扶桑与蒙汜。
其中则有鼋鼍巨鳖,鳣鲤鱮鲖。
鲔鲵鲿鲨,脩额短项。
大口折鼻,诡类殊种
鸟则鹔鹴鸹鸨,驾鹅鸿鶤。
上春候来,季秋就温。
南翔衡阳,北栖雁门
奋隼归凫,沸卉軿訇
众形殊声,不可胜论。
于是孟冬作阴,寒风肃杀。
雨雪飘飘冰霜惨烈
百卉具零,刚虫搏挚。
尔乃振天维,衍地络。
荡川渎,簸林薄。
鸟毕骇,兽咸作。
草伏木栖寓居穴托
起彼集此,霍绎纷泊。
在彼灵囿之中,前后无有垠锷。
虞人掌焉,为之营域
焚莱平场,柞木剪棘
结罝百里,迒杜蹊塞。
麀鹿麌麌,骈田逼仄。
天子乃驾彫轸,六骏駮。
戴翠帽,倚金较。
璿弁玉缨,遗光倏爚。
建玄弋,树招摇。
栖鸣鸢,曳云梢。
弧旌枉矢,虹旃蜺旄。
华盖承辰,天毕前驱。
千乘雷动,万骑龙趋。
属车之簉,载猃猲獢。
匪唯玩好,乃有秘书
小说九百,本自虞初
从容之求,寔俟寔储。
于是蚩尤秉钺,奋鬣被般。
禁御不若,以知神奸。
螭魅魍魉,莫能逢旃。
陈虎旅于飞廉,正垒壁乎上兰。
结部曲,整行伍。
燎京薪,駴雷鼓。
纵猎徒,赴长莽。
迾卒清候,武士赫怒。
缇衣韎韐,睢盱拔扈。
光炎烛天庭,嚣声震海浦。
河渭为之波荡,吴岳为之陁堵。
百禽㥄遽,骙瞿奔触。
丧精亡魂,失归忘趋。
投轮关辐,不邀自遇。
飞罕潚箾,流镝𢶉㩧。
矢不虚舍,鋋不苟跃。
当足见碾,值轮被轹。
僵禽毙兽,烂若碛砾。
但观罝罗之所羂结,竿殳之所揘毕。
叉蔟之所搀捔,徒搏之所撞㧙。
白日未及移其晷,已狝其什七八。
若夫游鷮高翚,绝坑踰斥。
毚兔联猭,陵峦超壑。
比诸东郭,莫之能获。
乃有迅羽轻足,寻景追括。
鸟不暇举,兽不得发。
青骹挚于韝下,韩卢噬于𦁛末。
及其猛毅髬髵,隅目高匡。
威慑兕虎,莫之敢伉。
乃使中黄之士,育获之俦,朱鬕髽,植发如竿。
袒裼戟手,奎踽盘桓。
鼻赤象,圈巨狿。
揸狒猬,㧗窳狻。
揩枳落,突棘藩
梗林为之靡拉,朴丛为之摧残。
轻锐僄狡趫捷之徒,赴洞穴,探封狐。
陵重巘,猎昆駼。
木末,获獑猢。
超殊,摕飞鼯。
是时后宫嬖人昭仪之伦,常亚于乘舆。
慕贾氏之如皋,乐北风之同车。
盘于游畋,其乐只且。
于是鸟兽殚,目观穷。
迁延邪睨,集乎长杨之宫。
行夫,展车马。
收禽举胔,数课众寡。
置互摆牲,颁赐获卤。
割鲜野飨,犒勤赏功。
五军六师,千列百重。
酒车酌醴,方驾授饔。
升觞举燧,既釂鸣钟。
膳夫驰骑,察贰廉空。
炙炰夥,清酤㩼。
皇恩溥,洪德施。
徒御悦,士忘罢。
巾车命驾,回旆右移。
相羊乎五柞之馆,旋憩乎昆明之池。
豫章,简矰红。
蒲且发,弋高鸿。
挂白鹄,联飞龙。
磻不特絓,往必加双。
于是命舟牧,为水嬉。
浮鹢首,翳云
垂翟葆,建羽旗。
齐枻女,纵棹歌。
发引和,校鸣葭
淮南,度阳阿
感河冯,怀湘娥。
惊蝄蜽,惮蛟蛇。
然后钓鲂鳢,纚鰋鲉。
紫贝,搏耆龟。
扼水豹,絷潜牛。
泽虞是滥,何有春秋?
擿漻澥,搜川渎。
布九罭,设罜䍡。
摷昆鲕,殄水族。
拔,蜃蛤剥。
逞欲畋魰,效获麑䴠。
摎蓼浶浪,乾池涤薮。
上无逸飞,下无遗走。
擭胎拾卵,蚳蝝尽取。
取乐今日,遑恤我后?
既定且宁,焉知倾陁?
大驾幸乎平乐,张甲乙而袭翠被。
攒珍宝之玩好,纷瑰丽以奓靡。
临迥望之广场,程角抵之妙戏。
乌获扛鼎,都卢寻橦。
冲狭燕濯,胸突铦锋。
跳丸剑之挥霍,走索上而相逢。
华岳峨峨,冈峦参差。
神木灵草,朱实离离。
总会仙倡,戏豹舞罴。
白虎鼓瑟,苍龙吹篪。
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
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襹。
度曲未终,云起雪飞
初若飘飘,后遂霏霏。
复陆重阁,转石成雷。
霹礰激而增响,磅磕象乎天威。
巨兽百寻,是为曼延。
神山崔巍,欻从背见。
熊虎升而挐攫,猿狖超而高援。
怪兽陆梁,大雀踆踆。
白象行孕,垂鼻辚囷。
海鳞变而成龙,状蜿蜿以蝹蝹。
含利颬颬,化为仙车。
骊驾四鹿,芝盖九葩。
蟾蜍与龟,水人弄蛇。
奇幻倏忽,易貌分形。
吞刀吐火,云雾杳冥
画地成川,流渭通泾。
东海黄公赤刀粤祝
冀厌白虎,卒不能救。
挟邪作蛊,于是不售。
尔乃建戏车,树脩旃。
侲僮程材,上下翩翻。
倒投而跟絓,譬陨绝而复联。
百马同辔,骋足并驰。
橦末之伎,态不可弥。
弯弓射乎西羌,又顾发乎鲜卑
于是众变尽,心酲醉。
盘乐极,怅怀萃。
阴戒期门,微行要屈
降尊就卑,怀玺藏绂。
便旋闾阎,周观郊遂。
若神龙之变化,章后皇之为贵。
然后历掖庭,适驩馆。
捐衰色,从嬿婉。
促中堂之狭坐,羽觞行而无算。
秘舞更奏,妙材骋伎。
妖蛊艳夫夏姬,美声畅于虞氏。
始徐进而羸形,似不任乎罗绮。
嚼清商而却转,增婵蜎以此豸。
纷纵体而迅赴,若惊鹤之群罢。
振朱屣于盘樽,奋长袖之飒纚。
要绍修态,丽服飏菁。
眳藐流眄,一顾倾城
展季桑门,谁能不营
列爵十四,竞媚取荣。
盛衰无常,唯爱所丁。
卫后兴于鬒发,飞燕宠于体轻。
尔乃逞志究欲,穷身极娱。
鉴戒唐诗,他人是媮。
自君作故,何礼之拘?
昭仪婕妤,贤既公而又侯。
许赵氏以无上,思致董于有虞。
王闳争于坐侧,汉载安而不渝。
高祖创业,继体承基
暂劳永逸,无为而治。
耽乐是从,何虑何思?
多历年所,二百馀期。
徒以地沃野丰,百物殷阜。
岩险周固,衿带易守。
得之者强,据之者久。
流长则难竭,柢深则难朽。
故奢泰肆情,馨烈弥茂。
鄙生生乎三百之外,传闻于未闻之者。
曾髣髴其若梦,未一隅之能睹。
此何与于殷人屡迁,前八而后五?
居相圮耿,不常厥土。
盘庚作诰,帅人以苦。
方今圣上,同天号于帝皇,掩四海而为家,富有之业,莫我大也。
徒恨不能以靡丽为国华,独俭啬以龌龊,忘蟋蟀之谓何?
岂欲之而不能,将能之而不欲欤?
蒙窃惑焉,愿闻所以辩之之说也。
拟试制策一道 北宋 · 王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八
问:盖闻至治之世,教化明而风俗美,士之处者皆笃于自治,而仕者皆能称其官。
当是之时,百度修而万事理,故上下富足,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施及鸟兽草木,皆遂其性。
至于蛮夷狄戎,莫不欣欣附焉。
其所由者何术而至于斯欤?
今士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至于举选甚弊,而百职未修。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鸟兽草木未尽遂其性,蛮夷戎狄至勤于禦备之策焉。
其不能方古者何谓欤?
夫事其末而欲及其本,与泥其迹而求合其变,皆不可也。
然则,仿于古而不迂,近于今而不卑,必有其道可得而言焉。
昔者孔子语为邦曰:「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曰《韶舞」》。
今考其事,尚可复于当世欤?
如不可复,则兴今之礼乐者将何说欤?
子大夫其悉陈焉。
对:《诗》曰:「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盛哉,周之所以兴也!
夫上不能以无斁之心成天下之才,而才有可用者往往堙沦于闾巷,虽豪杰不夸于誉而有待于后世。
然内之为宗庙社稷无穷之传,外之制疆埸蛮夷不测之变,非尽得其人而与之谋,则孰能致治哉?
嗟乎,百世之后,盛德复见于今日,明诏侍臣,以策草茅之贱。
方圣贤相际,万世之一时,经纶之体已熟论而深思,顾寡见陋闻之人,何足以将明之。
然而学者所以为己,不知致君爱民之方,则未足尽为己之道。
此昔人之所以幡然投畎亩之耕,而愿其君为尧舜之意也,敢不黾勉以承下风。
策曰:「至治之世何术以至于斯,而今则未然,请条其故」。
夫所谓教化明而风俗美,志士之处者笃于自治,而仕者称其官,盖上能致其知以烛天下之理,喜好忿惧无以怫其正,推恻怛之心而形于施为之际,始乎闺门衽席之中,相与笃好于善,吾所以自治者尽矣。
然后取群圣人所以遗后世之法度,考天下之材,如操权衡而不掩于轻重之私。
君臣之德协,而所以为治之体则又要而不烦,以四海九州之民,俯仰以听朝廷之謦咳好恶,足以为其劝禁。
然内劫于饥寒之欲,彼唯骛死不给,尚何劝禁之能加哉?
于是为开其衣食之具,人受之田而不踰于百亩。
四民之劳,农最其甚,不能诎害于前,致利于后,则彼孰肯戮力以趣耕织哉!
故什而税一,旱乾水溢,饩廪之赒必先于农,祭祀丧纪又与之赊贷。
天子之于粢盛,王后之于祭服,率之以身而不耕者,有里布屋粟之出,罢士无伍,罢女无家,工商以用物售,而奇丽淫巧,自不能行于天下,设有作者,又随之以戮辱。
天地之财,出于人无穷,而费于人有节,弱不诎于强,贫不夺于富,衣帛食肉者以其时,而父母之养、妻子之畜,人毕得其欲。
而党庠、遂序、国学之制出乎其中,教之以六德、六行、六艺,纠之以八刑,防之以五礼、六乐。
自天子视学王世子入必以齿。
民听观于耳目之馀,而尽有以入于腹心之久,销忿斗之欲,而自然行修于家,又况族师书其孝弟而为之劝乎!
奇言异行,无门以入,而万有一出,则上所以俟之之道已尽,而屏弃之法行焉。
于是贤能之兴,可以因一时之民,而无有罔上者。
不唯陶冶之俗,人不为欺,而设法之意有其序也。
夫行之见于众,则察于族师,至于德艺之实,非朝廷之人不足以知之,乡大夫为之察焉。
士之学也,内极于妙万物之神,而外之于行身,未尝不同于人。
其未命也,献焉曰馈,王拜以受贤能之书,盖养士之节至于不诎,以谓夫上所以求下者,为其能左右吾治而已,岂系夫势之可以致人哉!
一日仕于朝廷,则利不足以动心,而义至于得已。
上揆天下以道,类其材而为之,使平水土者必以为司空,播百谷者必以为后稷
于是人奋有为之心,而上又济之以悃悃不懈之意,淬濯磨砺,以新其器。
虽一时之人有不待劝禁以宿功,然而以天下万世为之法度。
于是继之以九载考绩之政,幽明无以廋其实,而加之以黜陟,民卒心服,而赏罚始足以为其劝禁也。
孟子曰「天下心服而王者」,此之谓也。
此其所以士之处者笃于自治,而仕者能称其官也。
策曰:「当是之时,百度修而万事理,故上下富足,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
施及鸟兽草木,皆遂其性,至于蛮夷附焉」。
所谓百度修而万事理者,盖尽得其人而为之用,君臣推躬行之实于困任原省之际。
受田以耕,财生于人而用不浮于财,族坟墓,黜朋友,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行役以时而无征伐役役之勤,仓廪有蓄而无饥馑流亡之患,养生丧死皆尽其理。
此所以百姓和乐而臻于仁寿也。
下至于鸟兽草木之微,毕为之纲纪。
不麛不卵,不刳胎,不覆巢。
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
豺祭兽,然后田猎、斧斤以时入山林。
以圣人之心,仁民而爱物,不忍深揃血气之类,然而皮革栋宇必资于鸟兽草木,杀之不以时,费之不以节,则物屈而不能赡人之用。
此圣人所以仁于爱天下之物,而智于养天下之财。
故《鸳鸯》之诗称「明王交万物有道」,而《鱼丽》美其「能备礼」也。
《书》曰:「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德修于内者,未尝诎于外也。
虽然,德修而无其政,则亦不定以持久为。
夫夷狄之鸷,而俗唯骑射之事。
然中国什伍其民,而天下之农尽为之兵,族有正,党有师,而天下之吏尽为之将目。
男子之仕,举弧矢于门,而示其必有事于四方。
会同宴饮,未尝无射,而又教之为庠序之艺。
士之举也,行同能耦,则又以射别之。
俗之所薰,人自致好,又况利诱其后,而实足以捍患于身。
以夷狄之长,而当中国之备,不待教而胜负之势已决矣。
虽然,犹以为未也。
疆埸之守尽择其人,而教之渐磨,士能死制,接之以恺悌之诚,而聘之以忠信之使。
自非鸟兽之不可驯,则孰敢无名以震中国,而自抵覆巢披鷇之祸哉!
此先王所由之术也。
自先王之泽竭,而秦尽黜其为治之迹,所以后之有天下者,患先王之道难行。
而书之所存者,盖其略也,漂漂以逐波澜之馀,而不穷其源,此所以遗意尝汩于传注之说。
窃尝以谓因其迹而求之以理,夫何远哉?
然而有其德兼其势,欲为而不能速其效,孟子所以谓「文王百里之起为难」也。
自唐隳其业,而海内壤裂疆分,凡五十载,而正朔始一于宋。
盖元元厌难,愁祸假息日月,而天诱太祖太宗神武,洗沐九州,以传四圣,帖然百年之中,而四圣求理之意,无一日之懈。
以夫文武之忧勤,遗太平于子孙,世才几传,而康王已有晏朝之刺,由是而知今日之隆,可谓轶于前世矣。
宜乎颂功神明,以示无极。
而策曰:「士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至于举选甚弊,而百职未修。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鸟兽草木未遂其性,蛮夷戎狄至勤于禦备之策。
其不能方古者何欤」?
此诚至虑者之所宜諰諰以忧也。
窃以谓古之欲有为者必于其始视其时之何如,救之常以何术,虑熟于己,谋熟于人,然后出号令,行政事。
所以治有体而功有诚,如夏、商、周、质、文迭相为救也。
其下至于齐桓之用管夷吾秦孝公之用商鞅,尤且反复咨诹,不疑于心,然后措之于事,故随其体之浅深而见效也。
窃敢妄议今朝廷之所尚者,何也?
陶冶之俗宜出朝廷,而今则不然也。
庠序虽设而家自有师,以口耳诵听、章句文辞之能,来应有司,而未尝核其行义。
虽有保任之状,一切文具而已,高爵隆名毕取于此。
虽卓荦之贤,固不乏于用,而侥倖以得者多矣。
令一有之,尚足以起妄进之心,况其多乎!
此所以寡廉耻而希合茍且之俗盛也。
茂才进士试之以策论,绪馀犹及古今之治乱,然已不足以得士矣,又况明法之类乎!
不唯无补,而又有害也。
所谓百职之不修者,盖始所以得仕之时,自廊庙以至管库,未赏试其为政之能。
已仕而使之以一人之材而尽阅百职之治,盖舜之命九官,而夔不可代伯夷之典礼,况以夫陶冶所及之人,而必欲贤于九官乎。
虽有考绩之文,自非罪入于吏议者,四岁一迁其官,未尝核其实也,然则孰不养交安禄以幸迁乎?
管子曰:「使人于不争之官,各长其所长也」。
扬子曰:「真不真,伪不伪,则政不核」。
无乃反于是欤?
所谓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而轻于抵罪者,窃以为今之于生财既失其本,而理财之方又未尽也。
夫天下之衣食赋役,毕出于农,朝廷所以闵农之意甚笃,而加吏以劝农之名。
虽然,不设法使吏有以守,而徒加之以名,未见其得也。
盖变俗之荣辱,必自朝廷能使人荣于力本,而以兼并为辱。
财赡于用,今豪宗大姓跨阡陌以售田,而操耒耜机杼之氓隶乐岁不厌于糠籺,是果能操荣辱之实乎?
吏非诏令之督责,而视田之可兴者不以缀心,九谷之利于墟莽,而遏千里之灌于污潴,惮须臾之劳,而遗万世之利者多矣,此其失生财之本也。
室庐器用,嫁娶葬送,不严其等杀,而闾巷之黔首侈于王公。
工商无奇伎淫巧之禁,而用物常诎于异物。
朝廷虽丁宁,欲以俭率海内,而有司裁费者又不臻其要。
盖闻「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
以俭救奢,此盛德之举也。
宜择群臣熟讲裁费之实,而法自禁中断之以必,则俗可易也。
贾谊文帝绨袍革舄,而富人屋墙被文绣,范宏之论晋武帝焚雉头之裘,而天下奢侈逾甚,虽有良心,而法制不立也。
上下之财不赡于用,元元匮急,轻于抵罪者,不出于是乎?
所谓鸟兽草木未遂其性,蛮夷戎狄至于勤禦备之策者,盖先王之法度既诎,而人且有失其性者,又况其下乎!
虽然,以百年之承平,生息蕃衍,所以用于人之物,宜有以爱养之。
今徒禁其一时之暴殄,而禁未必行。
至于长林荒翳。
千寻之才,大蔽牛马,伐不以时,而仅馀于槎蘖。
嗟夫,薮牧养蕃鸟兽,虞衡作山泽之材,此先王之政,而今皆无其官。
使平民擅薮牧山泽而有侥倖之利,岂均无贫之意哉!
至于所谓蛮夷戎狄之勤禦备者,其渐以此也。
而今之为中国患者,特西北二虏而已。
捐数十万之赂以啖其无厌之求,尤敢崛强以嫚文告。
切以为彼敢为此,乃天所以激吾中国求理之意,传曰「请释楚以为外惧」者是也。
茍朝廷警戒以新其治,使至于圣人内外无患,岂不韪欤?
策曰:「放于古而不迂,近于今而不卑」。
切以为孟子曰「为政不因先王之道者,可谓智乎」,盖因其道者,非谓迹也,以尧舜之道一也,而时之相去近也。
舜因巡守,改修其五礼。
迹有先后之异,不害其为稽古也。
若夫井田不可以一朝复,力本以生财,而租庸之法庶乎其可也。
置学校以教士,革举选以求材,因能使人,而考功罪以实,上示之以好恶,而变其希世茍且之俗,为之以渐,而劝禁有其效,率其下安,谨守而力行之,则先王之道有不尽复乎?
虽然,在乎一其心而已矣,故伊尹曰「一哉王心」者,此也。
孔子语为邦曰「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盖先王之道有本末,治人行己,至于礼乐极矣。
舜之任官,伯夷以乐教胄子,而任伯翳治鸟兽草木之后。
仲尼七十子之间,而唯语颜子以礼乐。
虽然,当周之文敝,思救之以质,于是喟然叹曰「吾用之则从」,《先进》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而于此唯许颜子以礼乐也。
然行其意谨其数,本末不可以相舍也,各因其时而已矣。
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扬子曰:「玉帛不分,钟鼓不云,吾无以见圣人矣」。
此其意也。
然则,以今日言之,能尽治人之实如虞舜之时,则商辂、周冕、《韶舞》之议也,固有待焉。
朴陋不足以称下问。
释诲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三
闲居玩古,不交当世,感东方朔客难及杨雄班固崔骃之徒,设疑以自通,乃斟酌群言,韪其是而矫甚非,作《释诲》以戒厉云尔。
有务世公子诲于华颠胡老曰:「盖闻圣人之大宝曰位,故以仁守位,以财聚人。
然则有位斯贵,有财斯富,行义达道,士之司也。
伊挚有负鼎之闑,仲尼设执鞭之言,宁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彦牛之事。
夫如是,则圣哲之通趣,古人之明志也。
今夫子生清穆之世。
禀醇和之灵,覃思典籍,韫椟六经,安贫乐贱,与世无营(《文选·嵇康幽愤诗》注引此二语)
沈精重渊,抗志高冥,包括无外,综祈无形,其已久矣。
曾不能拔萃出群,扬芳飞文,登天庭,序彝伦,埽六合之秽慝,清宇宙之埃尘,连光芒于白日,属炎气于景云。
时逝岁暮,默而无闻。
小子惑焉。
是以有云。
方今圣上宽明,辅弼贤知,崇英逸伟,不坠于地,德弘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羡者荣禄而蒙赐,盍亦回涂要至,俯仰取容,辑当世之利,定不拔之功,荣家宗于此时?
遗不灭之令踪,夫独未之思邪,何为守彼而不通此!
「胡老慠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谓睹暧昧之利,而忘明哲之害,专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败者已。
「公子谡尔敛袂而兴曰:「胡为其然也。
胡老曰居吾将释汝。
昔自太极君臣始基,有羲皇洪宁,唐、虞之至时,三代之隆,亦有缉熙,五伯扶微,勤而抚之。
于斯已降,天网纵,人纮弛,王涂坏,太极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解。
于是智者骋诈,辩者驰说,武夫奋勇,战士讲锐。
电骇风驰,雾散云披,变诈乖诡,以合时宜,或画一策而绾万金,或谈崇朝而锡瑞圭,连衡者六印磊落,合纵者骈组流离。
隆贵翕习,积富无崖,据巧蹈机,以忘其危。
夫华离蒂而萎,条去斡而枯,女冶容而淫,士背道而辜。
人毁其满,神疾其邪,利端始萌。
害渐以芽,速方投,夭夭是加,欲丰其屋,乃蔀其家。
是故天地否闭,圣哲潜形,石门守晨,沮、溺耦耕,颜歜抱璞,蘧瑗保生,齐人归乐,孔子斯征,壅渠骖乘,逝而遗轻。
夫岂傲主而背国乎?
道不可以倾也。
且我闻之,日南至则黄钟应,融风动而鱼上冰,蕤宾统则微阴萌,蒹葭苍而白露凝,寒暑相催,阴阳代兴,运极则化,理乱相承,今大汉绍陶唐之洪烈,荡四海之残灾隆应天之高,拆絙絙地之基。
皇道惟融,帝猷显丕,泯泯庶类,含甘吮滋。
检六合之群品,跻之乎雍熙,群僚恭己于职司,圣主垂拱乎两楹。
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济济多士,端委缙綎,鸿渐盈阶,振鹭充庭。
譬犹钟山之玉,泗滨之石,累圭璧不为之盈,采浮磬不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武功定而干戈戢,𤞤狁攘而吉甫晏,城濮捷而晋凯入。
故当其有事也。
则蓑笠并载,擐甲扬锋,不给于务;
当其无事也,则舒绅缓佩,鸣玉以步,绰有馀裕。
夫世臣阀子,御之族,天隆其祜,主丰其禄。
抱猬从容,爵位自从,摄须理髯,馀官委贵。
其进取也,顺倾转圆,不足以喻其便;
逡巡放屣,不足以况其易。
夫夫有逸群之才,人人有优瞻之智。
童子不问疑于老成,瞳矇不稽谋于先生
心恬澹于守高,意无为于持盈。
粲乎煌煌,莫非华荣。
明哲泊焉,不失所宁。
狂淫振荡,乃乱其情。
贪夫徇财,夸者死权。
瞻仰此事,体躁心烦。
暗谦盈之效,迷损之数,骋驽骀于修路,慕骐骥而增驱,插俯乎外戚之门,乞助乎近贵之誉。
荣显未副,从而颠踣,下获熏胥之辜,高受灭家之诛。
前车已覆,袭轨而骛,曾不鉴祸,以知畏惧。
予谁悼哉,割其若是。
天高地厚,局而蹐之。
怨岂在明,患生不思。
战战兢兢,必慎厥尤。
且用之则行,圣训也;
舍之则藏,至顺也。
夫九河盈溢,非一勇所防;
带甲百万,非一勇所抗。
今子责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尧,汤乎?
惧烟炎之毁熸,何光芒之敢扬哉!
且夫地将震而枢星直,井无景则日阴食,元首宽则望舒眺,侯王肃则月侧匿。
是以君子推微达著,寻端见绪,履霜知冰,践露知暑,时行则行,时止则止,消息盈冲,取诸天纪。
利用遭泰,可与处否,乐天知命,持神任己,群车方奔乎险路,安能与之齐轨?
思危难而自豫,故在贱而不耻。
方将骋驰乎典籍之崇涂,休息乎仁义之渊薮,盘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与为友。
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则莫能知其所有。
若乃丁千载之运,应神灵之符,闿阊阖,乘天衢,拥华盖,奉皇枢,纳玄策于圣德,宣太平于中区,计合谋从,己之图也;
勋绩不立,予之辜也。
凤山翳,雾露不除,踊跃草莱。
秪见其愚。
不我知者,将谓之迂。
修业思真,弃此焉如?
静以俟命,不斁不渝。
『百岁之后,归乎其居』。
幸其获称,天所诱也。
罕漫而已,非己咎也。
伯翳综声于鸟语,庐辨音于鸣牛,董父受氏于豢龙奚仲供德于衡辀,倕氏兴政于巧工,造父登御于骅骝,非子享土于善圉,狼瞫取右于禽囚,弓父必精于筋解,佽非明勇于赴流,寿王创基于格五,角方要幸于谈优,上官效力于执盖,弘羊据相于运筹。
仆不能参迹于若人,故抱璞而优游」。
于是公子仰首降阶,忸怩而避。
胡老乃扬衡含笑,援琴而歌。
歌曰:「练予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
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由生。
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本集后《·蔡邕传》《艺文类聚》二十五)
交趾都尉胡府君夫人黄氏神诰 东汉 · 蔡邕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七十九
夫人江陵黄氏之季女,字曰列嬴
其先出自伯翳别封于黄,以国氏焉。
高祖父汝南太守,曾祖父延城大尹,祖父番禺
父以主薄,尝证太守,事奉明君,以立臣节,汉南之士,以为美谈。
初,都尉君娶于故豫州刺史即黄君之姊,生太傅安乐侯广及康而卒,继室以夫人。
二孤童纪未龀,育于夫人。
夫人怀圣善之姿,韬慈母之仁,抚育二孤,导以义方,思齐先姑,神罔时恫,致能迄用有成,诞膺繁祉
广历五卿七公再封之禄,康亦由孝廉宰牧二城,九鼎之义,夫人是享。
爰暨稚孙,更仕三宫,或典百里,或作虎臣,银艾貂蝉,近侍显尊,受兹介福,于我夫人。
都尉任于京师,及广兄弟式叙汉朝,夫人居京师六十有馀载。
其乘辂执贽朝皇后,采柔桑于蚕宫,手三盆于兰馆者,盖三十年。
上有帝室龙光之休,下有堂宇斤斤之祚,心耽其荣,体安其玄,远图长虑,用遗旧居,欲留此焉。
康宁之时,亟以为言。
夫人年九十一,建宁二年薨于太傅府。
是月辛酉,公之季子陈留太守硕,卒于洛阳左池里舍。
公衔哀悼,祗慎其属,遵奉遗意,不敢失堕。
乃俾元孙显,咨度群儒,以考其衷,佥曰:帝舜没于苍梧,殡于虞郊,二妃薨于江湘,不即兆于九疑
延陵季子实惟吴人,长子道终,卜葬嬴博。
夫遭时而制,不远迁徙,魂气所之,不系丘垄,帝舜以之,神罔时怨,季札以之,仲尼嘉焉。
鉴帝籍之高论,综精灵之幽情,稽先人之遐迹,顺母氏之所宁,兹事体通而义同,允不可替。
于是公乃为辞,昭告先考,然后卜定宅兆,鳖筮袭从,遂营窀穸之事,举封树之礼。
十月既望,粤翌日己酉,葬我夫人黄氏及陈留太守硕于此高原,雒阳东界,关亭之阿。
天子使中常侍谒者李纳吊,且送葬,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再以中牢祀。
群后毕会,荣哀孔备。
于时济阳故吏旧民中常侍勾阳干肃等二十三人,思应慕化,推本议铭,著斯碑石,俾诸昆裔瞻仰,以知礼之用。
是为神诰,乃申颂曰:
于穆夫人,家邦之媛
在嬴氏,黄国氏建。
致于近祖汉。
亦降于汉,天祚明德,福祚流衍。
既作母仪,履信思顺。
登寿耄耋,用永蕃娈。
□□□□,子孙以仁。
追稽先典,厝兹洛滨,齐迹湘灵,配名古人。
休矣耀光,千亿斯年(本集)
风俗通义佚文卷四:氏姓上 其二十二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九
非氏,非子伯益之后(《广韵》八《微》)
风俗通义佚文卷四:氏姓上 其四十一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九
裴氏,伯益之后(《后汉·桓帝纪》注)
鹦鹉赋 东汉 · 祢衡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七、文选卷十三
黄祖太子宾客大会,有献鹦鹉者,举酒于衡前曰:「祢处士,今日无用娱宾,窃以此鸟自远而至,明慧聪善,羽族之可贵,愿先生为之赋,使四坐咸共荣观,不亦可乎?」因为赋,笔不停缀,文不加点。其辞曰:
西域之灵鸟兮,挺自然之奇姿。
体金精之妙质兮,合火德之明煇。
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
故其嬉游高峻,栖跱幽深。
飞不妄集,翔必择林。
绀趾丹觜,绿衣翠衿。
采采丽容,咬咬好音。
虽同族于羽毛,固殊智而异心。
配鸾皇而等美,焉比德于众禽。
于是羡芳声之远畅,伟灵表之可嘉。
命虞人于陇坻,诏伯益于流沙。
跨昆崙而播弋,冠云霓而张罗。
虽纲维之备设,终一目之所加。
且其容止闲暇,守植安停
逼之不惧,抚之不惊。
宁顺从以远害,不违迕以丧生。
故献全者受赏,而伤肌者被刑。
尔乃归穷委命,离群丧侣。
闭以雕笼,剪其翅羽。
流飘万里,崎岖重阻。
踰岷越障,载罹寒署。
女辞家而适人,臣出身而事主。
彼贤哲之逢患,犹栖迟以羁旅。
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
眷西路而长怀,望故乡而延伫。
忖陋体之腥臊,亦何劳于鼎俎。
嗟禄命之衰薄,奚遭时之险巇?
岂言语以阶乱,将不密以致危?
痛母子之永隔,哀伉俪之生离。
匪馀年之足惜,慜众雏之无知。
背蛮夷之下国,侍君子之光仪。
惧名实之不副,耻才能之无奇。
西都之沃壤,识苦乐之异宜。
怀代越之悠思,故每言而称斯。
若乃少昊司辰,蓐收整辔。
严霜初降,凉风萧瑟。
长吟远慕,哀鸣感类。
音声悽以激扬,容貌惨以憔悴。
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
放臣为之屡叹,弃妻为之歔欷。
感平生之游处,若埙篪之相须。
何今日之两绝,若胡越之异区?
顺笼槛以俯仰,窥户牖以踟蹰。
昆山之高岳,思邓林之扶疏。
顾六翮之残毁,虽奋迅其焉如?
心怀归而弗果,徒怨毒于一隅。
苟竭心于所事,敢背惠而忘初?
托轻鄙之微命,委陋贱之薄躯。
期守死以报德,甘尽辞以效愚。
恃隆恩于既往,庶弥久而不渝。
上皇帝书 北宋 · 宇文之邵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七、《皇朝文鉴》卷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续古文奇赏》卷七、《经世八编》卷二二、《经济类编》卷三一、三七、康熙《绵竹县志》卷三、道光《绵竹县志》卷三七、民国《绵竹县志》卷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三
陛下初即大位,念万世无疆之业,诏求阙失,开辟言路,可谓谊主矣。
《易·家人》之初九曰:「闲有家,悔亡」。
九处家人之初,当端其本,以保终吉。
民之所以望而则效者,常在于人君继统之始,此安危之机,不可不慎也。
成汤既没,伊尹太甲以见厥祖,戒之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
陛下新服厥命,惟以祖宗为念,以天人为畏,则小大之事不懈矣。
宋之为宋,百有馀年,陛下一日南面而享之,固宜迹其所得之艰难,夙夜栗栗,以勤负荷。
永思太祖之武、太宗之文、真宗之畏天克己、仁宗之宽大慈仁、英宗之励精庶政,立则见五圣于前,行则见于侧,坐则见于堂,食则见于杯杅之间。
《诗》曰「天难忱斯」,言天不可不畏也;
《书》曰「民可近,不可下」,言民不可不畏也。
去岁以来,千里不雨,近者畿甸,远者河北京东,蝗螟蔽野,谷价踊贵。
重以山陵之役,京西民力,尤为彫敝。
臣窃恐苇蒲之盗,或贻宵旰之忧。
为今之计,不过多鬻爵以浊入仕之流,广度僧以夺可耕之民,终非计也。
愿今被灾之郡,许富者举息于下户,官给以质验,待丰岁偿其所贷,逋者官为治之,其息不过一倍。
此有馀赀者乐为,而滨死之众,可救沟壑之命。
陛下又责躬引咎,宽狱讼,出宫女,斥裒歛之吏,蠲苛虐之政,罢无名之费,省剿民之役,凡所以蠹政而召乖怨之气者,举更革之。
如此则大异可塞,王化可兴也。
京师者,诸夏之本也。
今荐绅之士,不励名节,而以势利离合。
器皿衣服,穷于侈丽;
车马宫室,过于轨制。
奸声乱色,盈溢耳目。
衢巷之中,父子兄弟不敢肩随。
孰谓王者之都而风俗一至于此哉!
愿陛下思所以澄源之法,以礼节廉耻磨切臣下,崇奖敦厚。
都下亦少为之厉禁,涤去佻薄之弊。
淫渎败教之具,一加遏绝。
侍从辅弼,宜慎简修洁方严之臣,俾宅其任,以允清议。
古之求贤者,数路以取之,宠以好爵,厚其礼命,惟恐其去也,而犹有三聘而不顾者,有闭门而不纳者,有踰垣而避之者。
臣谏于其君而三不听则去之,其至于郊也,君必使人要之。
年七十而致其事,君不听则必以几杖锡之,犹有不税冕而行者,有辞三公而为人灌园者。
今日仕进之门,国家直患不能塞之尔,科防日增,格令日繁,来者日甚,拒之日峻。
犹有假名氏以窃官号,匿苫块之哀以干宠禄,少者增齿以希早仕,老者匿年以幸晚禄。
譬之堤防之坏,塞其一穴,一穴又决,荡然莫之能止也。
今限年致仕,著于令矣,又患其去之不速,令于门阙以示百僚,而犹不知止者,甚可痛也。
陛下盍稍补其弊,隆于待士之意,示之以至廉之实,使衣冠者人人自重,庶几风教之美,少近于古。
去岁谅祚猖獗,七八万众突至大顺,庙堂无奇算,守边无良将,臣窃为朝廷忧之。
庆历间,缘边之民不解带者七年,国用大窘,三将沦没而功不成者,陛下知其然乎?
其患在于虏兵常合而我兵常分也。
六路兵亡虑二十万,而二十三州二百馀寨,分屯保戍,则是我兵虽多而散在处处也。
贼之来也,大则六监军衙头一时俱发,小则随处寇掠。
边城一面受敌,则所与角战者无几,而城寨之兵,又各有所守,不可会集。
多寡不敌,则乞师告急,救兵才至,贼又已去。
今贼常以合兵击我散兵,而我常以不敌之众当其锋锐,此庆历之失也。
今不改前辙,则后车又将覆也。
观今之势,其能深入贺兰,收复十四州以为我有乎?
臣知其不能也。
其能如先朝之举五路,进军直捣其巢穴乎?
臣又知其不能也。
计今之利,莫若诏诸道分勒所部将伍,符尺籍而规画之,若干以为守,若干以为战,若干以为救兵。
救兵必使与战兵相近,而驻于喉亢之地,则可以应猝而不失机会也。
唂氏尝为元昊所残,南徙历精,亦宜厚其种族,共为声援,以蛮夷攻蛮夷,计之上也。
吐谷浑者,今之文扶羌是也。
其俗随水草迁徙,食肉衣皮毛,无坚甲利刃临阵击刺之技,不及于他夷,仰给我之泉茗缯帛,我与之通者,亦特以其马也。
阴平之民岁苦重役者,勾马户也。
凡羌马之来,则使之资给,费公私之财甚多,而所入之马不足以备国乘,不足以战也。
边吏养羌非不厚也,而去岁反有安昌之变,塞上之民切齿。
安昌之羌,与南路磨蓬罗多留罨思林诸寨之羌一也。
今闭安昌之路,禁其出入,而诸寨之马,贸易如故。
是何异一室而多门者,杜其前而辟其后乎!
臣之县所管万户,而居民萧然者,其弊实在于羌也。
至和讲解之后,约不敢犯边,而去岁火我三寨,驱杀士卒。
国家以奉西北虏者,势不得已也,今又骄宠小羌而足其无厌之求乎?
臣愚以为不若杜塞众路使不得入,而绝市无用之马,益以一旅之兵,列置诸堡,则边民小安矣。
为政所重,莫急于农。
且耕则得食,不耕则不得食,系其身之损益也,长民者何与焉!
夫各治其田,以厚其生者,百姓之私节;
授民事,往而立官以劝课之者,人君之公也。
《诗》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此天子之劝农也;
又曰「嗟嗟保介,维暮之,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此诸侯之劝农也。
监司郡守,皆以劝农为自然,而未尝省民,臣愿立考课之法,以农政为殿最。
言之似迂,而富国之良术也。
郡县之政,类多因循而不甚治者,臣知其由也。
上下牵制,不得尽其才故也。
千里之郡,不能兴利除害,受制于监司也;
百里之邑,不能兴利除害,受制于郡守也。
郡县之吏,宁违天子之诏条而不敢违案察之命。
盖违天子之诏条未必获咎,而违案察之命,其祸可立而待也。
今一伍之长,一卒之正,以法治其所部,上不问其所为也。
今为民守令,而其势顾不若卒伍之长。
郡县之民,习知其势之弱,而不畏服其教令,此狱讼所以益多也。
臣愿精选监司,必以清望,假守令之权,责其实效,庶循良之吏有闻焉。
凡臣之所陈,明诏之所求也。
然臣尚有至忠,不敢嘿嘿,又为陛下极言之。
臣闻疾未兆而先治者,善医也。
夫居忧而约,居乐而泰,人情之常也。
今陛下处则谅闇,服则端衰,行则直杖,无纷华之事交战于前,诚能以此时远念将来之失,慎微杜渐,克己复礼,使其志一定,则他日虽有可欲之物,亦无以胜其习成之性也。
伯益之戒舜曰:「罔游于逸,罔淫于乐」。
傅说之戒高宗曰:「无以逸豫,惟以治民」。
夫舜起于耕稼陶渔,高宗遁于荒野,极知小人之劳,而二臣犹或以此戒之。
况陛下生长富贵,临御方始,则安可不豫为之防哉?
愿陛下听政之间,则命通经之士,讲明古训,究观败亡之主,以自创艾。
尽孝两宫,咨谋故老,则恐惧修省,习而成性矣。
臣诚私忧过计,三载变除之后,永厚陵土渐乾,而陛下忧悼之心又已衰杀,袭衮冕,凭玉几,目有靡曼之色,耳有要妙之声,凡所以娱意者毕奏于前,自非信道之深,孰得而禦哉!
老子曰「塞其,闭其门,终身不勤」,正在于今日也。
海潮赋状 唐 · 卢肇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八
右。臣闻神农立极。
先定乾坤。轩后统天。
始宏历象。盖以大圣有作。
而大法乃明。必自臣子之所为。
克成君父之至德。只如陈韶奏夏。
允谐圣帝之音。而伐鼓铿钟。
元在工人之手。业虽成于微贱。
事乃表于皇王。臣今所陈。
窃用此道。伏惟睿文明圣孝德皇帝陛下德迈伊妫。
道包覆载。垂衣而九有无外。
执契而万国来庭。日月贞明。
天地交泰。珍图瑞物。
允膺得一之符。伯益皋繇。
共佐千年之圣。臣实陋贱。
亦忝方州。而微臣始自知书。
志在稽古。或观天地之道。
得于经史之间。既察置圭。
亦闻测管。究黄钟于玉律。
窥碧落于璿枢。伏念司马迁则书载天官
张平子则仪钧地动。臣仰遵前哲。
辄揆圆虚。偶识海潮
深符易象。理皆摭实。
事尽揣摩。既当凤纪之朝。
愿陈蠡测之见。臣肇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臣又闻天垂象而六合成。道生一而三才具。
皆由日月运乎阴阳。是谓神明分乎昼夜。
伏知此道。尽在陛下睿鉴之中。
故不俟微臣因此别白。然自古以来。
莫不以地厚难测。日既入而人不见其行。
海大无涯。潮潜生而人不知其候。
上古圣人则之于八卦。学者演之成六家。
而有讲论未明。根本不图。
天垂大法。假乎微臣。
获在圣朝。彰此愚见。
臣门地衰薄。生长江湖。
志在为儒。弱不好弄。
研求近代寒苦。莫甚于斯。
臣伏念为业之初。家空四壁。
夜无脂烛。则爇薪苏。
晓恨顽冥。亦尝悬剌。
在名场则最为孤立。于多士则时负独知。
累窃皇恩。遽变白屋。
臣于会昌三年进士举。故山南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起擢臣为进士状头。
筮仕之初。故鄂岳节度使卢商中书出镇。
辟臣为从事。自后故江陵节度使赠太尉裴休
太原节度使左仆射卢简求。皆将相重臣。
知臣苦心。谓臣有立。
全无亲党。不能吹嘘。
悉赏微才。奏署门吏。
臣前年二月。蒙恩自潼关防禦判官秘书省著作郎
其年八月。又蒙恩。
仓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去年五月
又蒙恩除歙州剌史。臣谨行陛下法令。
常惧𠌤违。理郡周星。
未有政绩。潜被百姓诣阙。
以臣粗能缉理。求欲留臣。
七月二十二日敕。又蒙圣恩赐臣金紫。
臣素无强近之援。不异草泽之人。
宠光。及此叨忝。
臣不以平生志业。上奏于宸慈。
实惧犬马之微。忽先于沟壑。
则臣积年无所阐扬。非唯自负片心。
实亦上辜圣代。是敢窃以所撰前件潮赋并图进上。
臣为此赋以二十馀年。前后详参。
实符象数。愿潢污之水。
辄赴溟渤之流。而雕虫所为。
刻鹄难肖。尘冒天听。
罪当鼎镬。今差军事押衙卢师。
洎随状奉进。上渎宸严。
敢期睿览。臣肇无任惶惧战越屏营之至。
谨录奏以闻。伏俟诛责。
补大戴礼祭法文864年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八 创作地点:安徽省安庆市枞阳县
祭法曰。法施于人则祀之。
咎繇作帝谟。为士师
其道参乎舜禹。不曰法施于人乎。
何祀典之阙哉。祭法曰。
能禦大灾则祀之。尧舜之世。
山林蕃。鸟兽暴。
益作虞也。山林疏。
鸟兽鲜。人民安。
不曰能禦大灾乎。何祀典之阙哉。
祭法曰。以劳定国则祀之。
昔者周公辅武以宁殷乱。成而立周业。
制礼乐。立明堂。
不曰以劳定国乎。何祀典之阙哉。
如以咎繇伯益之功小于舜禹。不在祀典。
则契为司徒而民成。咎繇也。
冥勤其官而水死。伯益也。
如以圣人制礼。自有七庙。
不合列在祀典。则文王以文治。
武王以武功。周公也。
如皆以功烈列于民者。则吾之先师仲尼
迈德于百王。垂化于万世。
孰不若契为司徒冥勤其官也哉。日休惧圣人之文。
将乱而坠。敢参补而附之文曰。
咎繇能平其法以位终。益能立其功以让禹政。
周公以文化。仲尼德成
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子奇 南宋 · 程大昌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八、《新安文献志》卷四八
武皇临御久,商度天下利害,比旧较审。
田千秋论事合意,超拜丞相,相例当得封,遂不本土壤,别制美名以佳之,号曰富民,示将究地利而补兵耗也。
千秋知指,下公车,募能为种植言者悉上相府,以待平奏,前后十百辈,独子奇、公实可取。
二子酬难,且有辞义,千秋总而奏之,武皇嘉纳,益诏赵过为搜都尉,期以究极富庶也。
绩既效用,民益痊复。
子奇曰:「丽土合滋,条枝葳蕤,何世何地,而独无斯?
有丹者,有白者
月窟星躔,扶疏陆离。
本不根著,顾能倒垂?
柳宿经秋而不零,扶桑偕日而升辉,赤松霏雨以自润,瑞云布叶以昭奇。
夫能运大钧而出此巧,乃可盖一世而为师」。
公实曰:「神卉不土而生,仙裔不培而孳。
子特人尔,力将安施」?
子奇曰:「天载幽渺,毋容明搉,请援地产,以售吾学。
珊瑚之枝,璠玙之璞,瑟其坚凝,明与物各。
然而珊瑚缓收则干烂,玉璞嫩采则力弱,既可分乎老少,理何殊乎种穫?
有田而可锄,受月而应朔。
石秀而身森耸,乳滴而鹅翎圆薄。
是皆载稗说而有状,著竹书而不削,其理甚神,子独无觉」?
公实曰:「黄金珠玉,以币而贵,设遇饥冻,不可食衣。
前齐相而后汉文,皆尝悼敝而深喟。
况一日再食,几人几喙?
三年一叶,何由家至?
虽惊大言,恐微实致」。
子奇曰:「凡道上形,凡艺下成,吾惟择术之已卑,故欲抗辞而自宏。
子既致诘,今当有明。
伯益之所掌,郭橐驼之所营,皆尝推极其妙,而遂奉之以行。
或奉护于已茂,或发达乎初萌,与物为春,与春为青。
上而明堂之浮空,小而茅舍之埋楹,非我族类,岂其能成?
况又别创新机,追模圣能,合异类为一类,符桑槐之寄生。
故且可莳可稼碧桃红桃之顶,姚花仍魏花之茎,或时同本而骈末,遂能半白而半赪。
是皆超阴阳之炉鞴,斡造化于刀硎,遂使有生无知之植物,能偕应肖祝之螟蛉。
吾如有列于上林,罄司苑囿之工程,分名品之柯蕊,为他木之孩婴,则何用开西域而求萄榴之种,责南海而贡蕉荔之名,岂无所云补而浪饕美称」?
公实曰:「物不贵异,以适用为大。
用之所及,以该众为夥。
南箕哆口而不簸,雪花六出而不果,其观固美,其用则那。
繄吾生涯,始时甚脞,及其成功,良不微么。
则垄布,惟水播,黍苗芃芃于膏雨,颖苍苍于雷火。
原阪则旆旆荏菽,疆埸则绵绵瓜蓏。
菰有米而香软,如鸱而蹲坐。
方其初布窠丛,未傅粒颗,与庶草以何别,无殊尤而可课。
然而极宇宙之所抵,亘沧溟之所裹,此草有实,人颐乃朵,其积不丰,人腹不果。
今且使子国多玉木而青葱,埒布水精之磊珂,珠帘可以烛夜,象床可以华卧;
而云汉忽愆于解泽,田苗不堪乎马莝,凫茨已竭,木酪徒剉,籴已关而停炊,囷无麰而阁磨。
则咽李仅收乎螬馀,被锦不充乎鹄饿。
是故三登所指,九歌所贺,凡指民天,不兼贝货。
神农惟是,援农以识德;
后稷因之,借稷以名我。
此上古之光烈,照来今而駊硪。
谓他技之能参,虽童蒙而知叵」。
子奇于是理屈口呿,敞罔惨挫,顾而他言,不遑否可。
贵助论 南宋 · 程大昌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古文集成》卷四二
独力所胜,不如兼力之轻;
独智所谋,不如兼智之明。
有助之胜乎孤立也固矣,而天下之论者曰:「才兼人者,不资助也」。
呜呼!
天施地生,日月递明,阴阳错行,犹不能无待以独成,而人独能天地、日月、阴阳之所不能者欤?
召公之求去也,周公作《书》留之,其言曰:「予往暨汝,其济小子,同末在位,诞无我责」。
吉甫之诵山甫也,曰:「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爱莫助之」。
周公、吉甫,才绝人矣,犹以召公诿责之为忧,而补衮无助之为叹,曷尝以智力有馀而了然无所事助欤?
政使无所事助,而犹得助焉,不害乎分己责以自逸也。
而况几微之兆,藏于眇忽,千里之谬,差于毫釐,固有不得师心而自是者欤?
征苗之役,舜命禹而行之,盖未有不以兵而为能柔远也。
伯益陈德以赞,而禹始班师,两阶之舞,七旬之格,非莫致。
诚使才如大禹,犹资益焉,而谓人可无助欤?
汉、唐以来,世有相,而惟萧、曹、丙、魏、房、杜、姚、宋擅声称于千百年间,未必世世无与匹,或者独智独力之所就,不如兼智兼力之宏大也。
夫惟有规而有随焉,则美成于久矣;
有宽而有严焉,则治不偏矣。
以至谋断之相因,正变之相资,率皆习彼此以成能焉。
故其能为全能,而功为全功,非独力之可跂也。
虽然,势得相兼者,数公之幸也。
致其兼而使肯相兼者,亦数公之善处也。
房玄龄之建谋也,曰:「非如晦莫能断」。
及如晦至,卒用玄龄策。
是如晦初未尝断,而玄龄亦无资断也。
然必归重于如晦者,若己不能决而求决焉,所以和其助也。
曹参之对惠帝,亦自以为不及萧何,故事无所变更,此其肯为之助也欤?
故夫才大则难明,势敌则易忌,挟难明之才而资以易忌之势,则势可兼而不肯兼,固有不平于其心也。
作史者不称数公之才,而俱以同心美之,其知本哉,其知本哉!
晋鼓吹曲二十二首 其二十一 伯益(古黄爵行。古曲亡。古今乐录曰:伯益。言赤乌衔书。有周以兴。今圣皇受命。神誉来也。) 西晋 · 傅玄
伯益佐舜禹,职掌山与川。
德侔十六相,思心入无间。
智理周万物,下知众鸟言。
黄誉应清化,翔集何翩翩。
和鸣栖庭树,徘徊云日间。
夏桀为无道,密网施山河。
酷祝振纤网,当奈黄雀何。
殷汤崇天德,去其三面罗。
逍遥群飞来,鸣声乃复和。
朱誉作南宿,凤皇经羽群。
赤乌衔书至,天命瑞周文。
神誉今来游,为我受命君。
嘉祥致天和,膏泽隆青云。
兰风发芳气,阖世同其芬(同上)
家戒 其一 曹魏 · 王昶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六
夫人为子之道,莫大于宝身全行,以显父母。
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于灭亡之祸者,何也?
由所祖习非其道也。
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行之而立,身之本也。
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此行成于内,名著于外者矣。
人若不笃于至行,而背本逐末,以陷浮华焉,以成朋党焉;
浮华则有虚伪之累,朋党则有彼此之患。
此二者之戒,昭然著明,而循覆车滋众,逐末弥甚,皆由惑当时之誉,昧目前之利故也。
夫当贵声名,人情所乐,而君子或得而不处,何也?
恶不由其道耳。
患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
语曰:「如不知足,则失所欲」。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览往事之成败,察将来之吉凶,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
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玄默冲虚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
古者盘杅有铭,几杖有戒,俯仰察焉,用无过行
况在己名,可不戒之哉!
夫物速成则疾亡,晚就则善终。
朝华之草,夕而零落;
松柏之茂,隆寒不衰。
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
范丐对秦客,至武子击之,折其委笄,恶其掩人也。
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
伐则掩人,矜则陵人。
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
故三郤为戮于晋,王叔负罪于周,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
故君子不自称,非以让人,恶其盖人也。
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
夫毁誉,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是以圣人慎之。
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
如有所誉,必有所试」。
又曰:「子贡方人。
赐也贤乎哉?
我则不暇」。
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
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言:「闻人之恶,当如闻父母之名;
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也」。
斯戒至矣。
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
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
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
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
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人也。
人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己。
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斯言信矣。
若与是非之士、凶险之人,近犹不可,况与对校乎?
其害深矣,夫虚伪之人,言不根道,行不顾言,其为浮浅,较可识别;
而世人惑焉,犹不检之以言行也。
济阴魏讽山阳曹伟皆以倾邪败没,荧惑当世,挟持奸慝,驱动后生。
虽刑于鈇钺,大为炯戒,然所污染,固以众矣。
可不慎与!
若夫山林之士,夷、叔之伦,甘长饥于首阳,安赴火于绵山,虽可以激贪励俗,然圣人不可为,吾亦不愿也。
今汝先人世有冠冕,惟仁义为名,守慎为称,孝悌于闺门,务学于师友。
吾与时人从事,虽出处不同,然各有所取。
颍川伯益,好尚通达,敏而有知。
其为人弘旷不足,轻贵有余;
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
吾以所知亲之昵之,不愿儿子为之。
北海徐伟长,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澹然自守,惟道是务。
其有所是非,则托古人以见其意,当时无所褒贬。
吾敬之重之,愿儿子师之。
东平刘公干,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意,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补。
吾爱之重之,不愿儿子慕之。
乐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逊恭让,处不避污,怯而义勇,在朝忘身。
吾友之善之,愿儿子遵之。
若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汝其庶几举一隅耳。
及其用财先九族,其施舍务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论议贵无贬,其进仕尚忠节,其取人务道实,其处世戒骄淫,其贫贱慎无戚,其进退念合宜,其行事加九思,如此而已。
吾复何忧哉(《魏志·王昶传》。又略见《御览》六百九十四)
家戒 其三 曹魏 · 王昶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六
弈字伯益(《魏志·郭嘉传》注)
上表陈五事 曹魏末晋初 · 段灼
 出处:全晋文 卷六十六
臣受恩三世,剖符守境,试用无绩,沈伏数年,犬马之力,无所复堪。
陛下弘广纳之听,采狂夫之言,原臣侵官之罪,不问干忤之愆,天地恩厚,于臣足矣。
臣闻忠臣之于其君,犹孝子之于其亲:进则有欣然之庆,非贪官也;
退则有戚然之忧,非怀禄也。
其意在于不忘光君荣亲,情所不能已已者也。
臣伏自悼,私怀至恨:生长荒裔,而久在外任,自还抱疾,未尝觐见,陛下竟不知臣何人,此臣之恨一也。
遭运会之世,值有事之时,而不能垂功名于竹帛,此臣之恨二也。
逮事圣明之君,而尪悴羸劣,陈力又不能,当归死于地下,此臣之恨三也。
哀二亲早亡陨,兄弟并凋丧,孝敬无复施于家门,此臣之恨四也。
夏之日忽以过,冬之夜寻复来,人生百岁,尚以为不足,而臣中年婴灾,此臣之所恨五也。
惭日月之所养,愧昊苍而无报,此臣之所以怀五恨而叹息,临归路而自悼者也。
语有之曰:「华言虚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也」。
臣欲言天下太平,而灵龟神狐未见,仙芝萐莆未生,麒麟未游乎灵禽之囿,凤凰未仪于太极之庭,此臣之所以不敢华言而为佞者也。
汉高祖初定天下,于时戍卒娄敬上书谏曰:「陛下取天下不与成周同,而欲比隆成周,臣窃以为不侔」。
于是汉祖感悟,深纳其言,赐姓为刘氏
又顾谓陆贾曰:「为我著秦所以亡,而吾所以得之者」。
乃作《新语》之书,述叙前世成败,以为劝戒。
田肯建一言之计,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而受千金之赐。
故世称汉祖之宽明博纳,所以能成帝业也。
今之言世者,皆曰尧舜复兴,天下已太平矣。
臣独以为未,亦窃有所劝焉。
且百王垂制,圣贤吐言,来事之明鉴也。
孟子曰:「尧不能以天下与舜,则舜之有天下也,天与之也。
昔舜为相,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天下诸侯朝觐者、狱讼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
舜曰天也,乃之中国,践天子位焉。
若居尧之宫,逼尧之子,非天所与者也」。
曩昔西有不臣之蜀,东有僭号之吴,三主鼎足,并称天子。
魏文帝率万乘之众,受禅于靡陂,而自以德同唐虞,以为献即是古之尧,自谓即是今之舜,乃谓孟轲、孙卿不通禅代之变,遂作禅代之文,刻石垂戒,班示天下,传之后世,亦安能使将来君子皆晓然心服其义乎!
魏文徒希慕尧舜之名,推新集之魏,欲以同于唐虞之盛,忽骨肉之恩,忘藩屏之固,竟不能使四海宾服,混一皇化,而于时群臣莫有谏者,不其过矣哉!
孙卿曰:「尧舜禅让,是不然矣。
天下者,至重也。
非至强莫之能任;
至大也,非至辩莫之能分;
至众也,非至明莫之能见。
此三至者,非圣人莫之能尽」。
由此言之,孙卿、孟轲亦各有所不取焉。
陛下受禅,从东府入西宫,兵刃耀天,旌旗翳日。
虽应天顺人,同符唐虞,然法度损益,则亦不异于昔魏文矣,故宜资三至以强制之。
而今诸王有立国之名,而无襟带之实。
又蜀地有自然之险,是历世奸雄之所窥窬,逋逃之所聚也,而无亲戚子弟之守,此岂深思远虑,杜渐防萌者乎!
汉文帝据已成之业,六合同风,天下一家。
贾谊上疏陈当时之势,犹以为譬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
此言诚存不忘亡,安不忘乱者也。
然臣之㥪娄,亦窃愿陛下居安思危,无曰高高在上,常念临深之义,不忘履冰之戒。
尽除魏世之弊法,绥以新政之大化,使万邦欣欣,喜戴洪惠,昆虫草木,咸蒙恩泽。
朝廷咏《康哉》之歌,山薮无伐檀之人,此固天下所视望者也。
陛下自初践阼,发无讳之诏,置箴谏之官,赫然宠异谔谔之臣,以明好直言之信,恐陈事者知直言之不用,皆杜口结舌,祥瑞亦曷由来哉!
臣无陆之才,不在顾问之地,盖闻主圣臣直,义在于有犯无隐。
臣不惟疏远,未信而言,敢历论前代隆名之君及亡败之主废兴所由,又博陈举贤之路,广开养老之制,崇必信之道,又张设议者之难,凡五事以闻。
臣之所言,皆直陈古今已行故事,非新声异端也。
辞义实浅,不足采纳。
然臣私心,诚谓有可发起觉悟遗忘,愿陛下察臣愚忠,悯臣狂直,无使天下以言首为戒。
疾痛增笃,退念《桑梓》之诗,惟狐死之义,辄取长休,归近坟墓。
顾瞻宫阙,系情皇极,不胜丹款,遣息颖表言。
其一曰:臣闻善有章也,著在经典;
恶有罚也,戒在刑书
上自远古,下洎秦汉,其明王霸主及亡国暗君,故可得而称;
至于忠蹇贤相及佞谄奸臣,亦可得而言。
故朝有谔谔尽规之臣,无不昌也;
任用阿谀唯唯之士,无不亡也。
是有国者皆欲求忠以自辅,举贤以自佐;
而亡国破家者相继,皆由任失其人。
所谓贤者不贤,忠者不忠也。
臣谨言前任贤所由兴,任不肖所以亡者。
尧之末年,四凶在朝而不去,八元在家而不举,然致天平地宁,四门穆穆,其功固在重华之为相。
夏癸放于鸣条,商辛枭于牧野,此俱万乘之主,而国灭身擒,由不能属任贤相,用妇人之言,荒淫无道,肆志沈宴,作靡靡之乐,长夜之饮,于是登糟丘,临酒池,观牛饮,望肉林,龙逢忠而被害,比干谏而剖心,天下之所以归恶者也。
太甲暴虐,颠覆汤之典制,于是伊尹放之桐宫,而能改悔反善,三年而后归于亳。
既已放而复还,殷道微而复兴,诸侯咸服,号称太宗,实赖阿衡之尽忠也。
周室既衰,诸侯并争,天王微弱,政遂陵迟。
齐桓公,淫乱之主耳;
然所以能九合一匡之功,有尊周之名,诚管夷吾之力。
及其死也,虫流出门,岂非任竖貂之过乎!
且一桓公之身,得管仲、其功如彼;
用竖貂,其乱如此。
夫荣辱存亡,实在所任,可不审哉!
秦本伯翳之后,微微小邑,至秦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
穆公至于始皇,皆能留心待贤,远求异士,招由余西戎,致五羖于宛市,取丕豹于晋乡,迎蹇叔于宗,由是四方雄俊继踵而至,故能世为强国,吞灭诸侯,奄有天下,兼称皇帝,由谋臣之助也。
道化未淳,崩于沙丘。
胡亥乘虐,用诈自立,不能弘济统绪,克成堂构,而乃残贼仁义,毒流黔首。
陈胜、吴广,奋臂大呼,而天下响应。
于是赵高逆乱,阎乐承指,二世穷迫,自戮望夷。
子婴虽立,去帝为王,孤危无辅,四旬而亡。
此由邪臣擅命,指鹿为马,所以速秦之祸也。
秦失其鹿,豪杰竞逐,项羽既得而失之,其咎在烹韩生,而范增之谋不用。
假令既距项伯之邪说,斩沛公鸿门,都咸阳以号令诸侯,则天下无敌矣。
距韩生之忠谏,背范增之深计,自谓霸王之业已定,都彭城,还故乡,为昼被文绣,此盖世俗儿女之情耳,而荣之。
是故五载为汉所擒,至此尚不知觉悟,乃曰「天亡我,非战之罪」,甚痛矣哉!
且夫士之归仁,犹水之归下,禽之走旷野,故曰「为川驱鱼者獭也。
为薮驱雀者鹯也,为汤武驱人者桀、纣也」。
汉高祖起于布衣,提三尺之刃而取天下,用六国之资,无唐虞之禅,岂徒赖良、平之奇谋,尽英雄之智力而已乎,亦由项氏为驱人也。
子孙承基二百馀年,逮成帝委政舅家,使权势外移。
安昌侯张禹者,汉之三公成帝保傅也。
亲幸其家,拜床下,深问天灾人事。
当惟大臣之节,为社稷深虑,忠言嘉谋,陈其灾患,则王氏不得专权宠,王莽无缘乘势位,遂托云龙而登天衢,令汉祚中绝也。
佞谄不忠,挟怀私计,徒低仰于五侯之间,苟取容媚而已。
是以朱云抗节求尚方斩马剑,欲以斩,以戒其馀,可谓忠矣。
成帝尚复不寤,乃以为居下讪上,廷辱保傅,罪死无赦,诏御史将云下,欲急烹之。
云攀殿折槛,幸赖左将军辛庆忌叩头流熏以死争之。
若不然,则云已摧碎矣。
后虽释槛不修,欲以彰明直臣,诚足以为后世之戒,何益于汉室所由亡也哉!
然世之论者以为乱臣贼子无道之甚者莫过于,此亦犹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
传称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朋友归仁。
及其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动见称述。
然于时人士诣阙上书荐者不可称纪,内外群臣莫不归功德。
遭遇汉室中微,国嗣三绝,而太后寿考,为之宗主,故得遂策命孺子而夺其位也。
昔汤武之兴,亦逆取而顺守之耳。
深惟殷周取守之术,崇道德,务仁义,履信实,去华伪,施惠天下,十有八年,恩足以感百姓,义足以结英雄,人怀其德,豪杰并用,如此,宗庙社稷,宜未灭也。
光武虽复贤才,大业讵可冀哉!
即位之后,自谓得天人之助,以为功广三王,德茂唐虞,乃自骄矜,奋其威诈,班宣符谶,震暴残酷,穷凶极恶,人怨神怒,冬雷电以惊其耳目,地动以惕其心腹。
犹不知觉悟,方复重行不顺时之令,竟连伍之刑,佞媚者亲幸,忠谏者诛夷。
由是天下忿愤,内外俱发,四海分崩,城池不守,身死于匹夫之手,为天下笑,岂不异哉!
其所由然者,非取之过,而守之非道也。
既屠肌,六合云扰,刘圣公已立而不辨,盆子承之而覆败,公孙述又称帝于蜀汉
如此数子,固非所谓应天顺人者,徒为光武之驱除者耳。
夫天下者,盖亦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
又曰:「侯服于周,天命靡常」。
由此言之,主非常人也,有德则天下归之,无德则天下叛之。
故古之明王,其劳心远虑,常如临川无津涯。
于是法天地,象四时,隆恩德,敬大臣,近忠直,远佞人。
仁孝著乎宫墙,弘化洽乎兆庶;
为平直如砥矢,信义感人神。
虽有椒房外戚之宠,不受其委曲之言;
虽有近习爱幸之竖,不听其姑息之辞。
四门穆穆,辟而不阖,待谏者而无忌。
恒战战栗栗,不忘戒惧,所以欲永终天禄,恐为将来贤圣之驱除也。
且臣闻之,惧危者,常安者也;
忧亡者,恒存者也。
使夫有国之君能安不忘危,则本枝百世,长保荣祚,名位与天地无穷,亦何虑乎为来者之驱除哉!
传有之曰:「狂夫之言,明主察焉」。
其二曰:「士之立业,行非一概。
吴起贪官,母死不归,杀妻求将,不孝之甚。
然在魏,使秦人不敢东向;
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
曾参、闵骞,诚孝子也,不能宿夕离其亲,岂肯出身致死,危险之地哉!
今大晋应期运之所授,齐圣美于有虞,而吴人不臣,称帝私府,此亦国之羞也。
陛下诚欲致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使奋威淮浦、震服蛮荆者,故宜畴咨博采,广开贡士之路,荐岩穴,举贤才,徵命考试,匪俊莫用。
台阁选举,涂塞耳目,九品访人,唯问中正
故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则当涂之昆弟也。
二者苟然,则筚门蓬户之俊,安得不有陆沈者哉!
其三曰:昔田子方养老马,而穷士知所归,况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乎!
昔明王圣主,无不养老。
老人众多,未必皆贤,不可悉养。
故父事三老,所以明孝;
宗事五老,所以明敬。
孟子曰:「吾老以及人之老,吾幼以及人之幼」。
今天下虽定,而华山之阳无放马之群,桃林之下未有休息之牛,故以吴人尚未臣服故也。
夫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天下元元瞻望新政。
愿陛下思子方之仁,念犬马之劳,思帷盖之报,发仁惠之诏,广开养老之制。
其四曰:法令赏罚,莫大乎信。
古人有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况有养人以惠,使人以义,而可以不信行之哉!
臣前为西郡太守,被州所下《己未诏书》:「羌胡道远,其但募取乐行,不乐勿强」。
臣被诏书,辄宣恩广募,示以赏信,所得人名即条言征西。
其晋人自可差简丁强,如法调取;
至于羌胡,非恩意告谕,则无欲度金城河西者也。
自往每兴军渡河,未曾有变,故刺史郭绥劝帅有方,深加奖励,要许重报。
是以所募感恩利赏,遂立绩效,功在第一。
今州郡督将,并已受封,羌胡健儿,或王或侯,不蒙论叙也。
晋文犹不贪原而失信,齐桓不惜地而背盟,况圣主乎!
其五曰:昔周汉之兴,树亲建德,周因五等之爵,汉有河山之誓。
及其衰也,神器夺于重臣,国祚移于他人。
故灭周者秦,非姬姓也;
代汉者魏,非刘氏也。
于今国家大计,使异姓无裂土专封之邑,同姓并据有连城之地,纵诸王后世子孙还自相并,盖亦楚人失繁弱于云梦,尚未为亡其弓也。
其于神器不移他族,则始祖不迁之庙,万年亿兆不改其名矣。
大晋诸王二十馀人,而公侯伯子男五百馀国,欲言其国皆小乎,则汉祖之起,俱无尺土之地,况有国者哉!
将谓大晋世世贤圣,而诸侯之胤常不肖邪,则放勋钦明而有丹朱瞽瞍顽凶而有虞舜
天下有事无不由兵,而无故多树兵本,广开乱原,臣故曰五等不便也。
臣以为可如前表,诸王宜大其国,增益其兵,悉遣守藩,使形势足以相接,则陛下可高枕而卧耳。
臣以为诸侯伯子男名号皆宜改易之,使封爵之制,禄奉礼秩,并同天下诸侯之例。
臣闻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也,与死人同病者未尝生也。
与亡国同法者未尝存也。
况夫巍巍大晋,方将登太山,禅梁父,刻石书勋,垂示无穷。
宜远鉴往代兴废,深为严防,使著事奋笔,必有纪焉。
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此臣所以私怀慷忾,自忘轻贱者也(《晋书·段灼传》)
铙歌鼓吹曲二十二首 其二十一 伯益一章十句 明 · 黄佐
伯益虞有虞。
智周百物,禽用三驱。
无为而治永终誉。
皇帝孔武徒手搏彫虎
去其爪以蹲俯。
腓皇于后寔率舞。
皇之勇骇万人,嘉靖本、四库本作“猗”。)
山川宁,鸟兽驯。